美联储为何要“渐进式降息”？

　　刘英（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研究员）

　　最新数据显示，美国10月份个人消费支出（PCE）物价指数同比增速从9月份的2.1%升至2.3%，而核心PCE物价指数（剔除食品和能源价格波动后的数据）则从2.7%小幅增至2.8%。尽管整体经济活动有所放缓，但持续增长的通胀率表明，通货膨胀压力依旧显著。

　　物价数据发布的前一日，美联储发布了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会议纪要。纪要提到了要采取更渐进的方式调整货币政策立场，市场将之解读为美联储将采取渐进式降息。无论是从美国经济数据还是从其公开市场操作的阐述中都不难看出，美联储期望将美国的高利率较快地降下来，正如美联储9月份首次降息就直接大幅度降50个基点一样，美联储当初用陡峭加息来控制美国的高通胀，将利率从零利率加息到5.25%~5.5%的高位上，也只用了11次，其中好几次都是直接加息75个基点。

　　此次纪要，美联储表示非金融企业的杠杆率已高出历史水平，尽管上市公司偿债能力仍强，但利息覆盖率非常低的私人企业债务比例继续上升，表明风险较高企业的资产负债表进一步恶化。从美联储维持币值稳定、促进就业以及控制风险等角度来看，这些表述实际上暗示加快降息步伐是应有之义，但是限于多重因素的影响，美联储只能采取渐进式降息的举措。

　　首先，渐进式降息是美联储必须采取的降息路径。此次美联储议息会议强调了美国通胀上行的风险包括但不限于地缘政治发展导致全球供应链突然中断的可能性、金融状况超出预期的宽松、强于预期的消费、更持久的住房价格上涨或医疗、汽车或住房保险费用的大幅上涨。而这些都有可能导致美国通胀进一步上升，这也是让美联储采取渐进式降息的根本驱动力，简而言之，美联储不敢按照市场预期目标进行降息是因为担心通胀再起。

　　拜登政府未能成功控制好通胀，给美国民众带来了巨大的生活问题。笔者最近在美国和加拿大调研发现，这几年美国物价上涨的影响体现在方方面面。美国民众对高通胀所带来的影响仍心有余悸，而已经涨上来的物价还无法降回去，美联储控制通胀的目标只是聚焦于今后涨幅能否控制在2%，并且其降息举措的前提是必须要控制住通胀，不管是否构成独立的货币政策，这都是必须完成的任务。

　　其次，渐进式降息又是美联储不得不采取的降息路径。从美联储的法定任务来看，维持币值稳定是其基本任务，是其政策制定的核心目标，如果按照促进经济增长、充分就业、降低杠杆率等要求，美联储应该迅速降息，但是降息太快，也难以控住通胀上行。而特朗普在竞选中就反复强调要对全球加征高关税，近期特朗普表示上台后要对从加拿大和墨西哥进口的所有商品加征25%的高关税。从这个角度来看，在特朗普1.0时期，美国、加拿大、墨西哥签署的新的美加墨自贸协定（USMCA）将可能自动失效，因为USMCA要求美加墨互相之间的很多产品进出口都保持零关税。美国与加拿大间有大量的进出口商品，例如美国每年要从加拿大进口大量原油进行炼制，若加征25%的关税，美国的能源价格可能因此有所推升。

　　而一旦美国单方面撕毁USMCA，加拿大和墨西哥预计也会以对等加征关税来回应。那么在美加墨之间的关税抬升会将美国物价推升多少，这是美联储必须考量的，其对美联储加息路径的影响更是美联储必须精算的。此次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会议纪要里面已经显示出美联储的降息路径在发生着偏移。

　　最后，尽管历史上基本没有哪位美国总统会干预美联储的货币政策，都会尊重和保持美联储货币政策的独立性，但是特朗普2.0时代，国会两院都由共和党控制，特朗普若要推行“美国优先”战略，美联储恐怕也难独善其身。尽管美联储主席鲍威尔是在特朗普1.0时期任命的，而且特朗普也并未明确指出他要干预美联储的货币政策，但是从特朗普的执政风格来看，这个所谓“渐进式降息”的更多含义，还有待进一步观察。